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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B半岛体育专访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安定医院临床心理中心副主任姜长青:用心治心拯救灵魂孤岛|“走近最美医生”系列报道

2024-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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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来,在党和国家领导下,我国卫生健康事业成就显著。一批心怀大爱的医生们深刻诠释了“敬佑生命、救死扶伤、甘于奉献、大爱无疆”的崇高精神。他们凭借一颗最善的心成为了患者心里最美的人。为此,《华夏时报》开设“走近最美医生”栏目,通过讲述一线医务工作者的先进事迹,号召广大医务工作者以此为榜样,不断修医德、行仁术。

  “一个心理咨询师半天最多接诊8个患者。事实上,每10个精神障碍患者中可能有1人需要心理辅导。”姜长青如是说。

  姜长青,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安定医院临床心理中心副主任,中国心理卫生协会心理咨询师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参与起草《国家职业标准——心理咨询师》,从事临床心理危机干预近30余年。

  正因医疗服务资源紧缺,忙碌是姜长青的工作常态。经过半月等待,1月18日傍晚,《华夏时报》记者在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安定医院见到了他。此时,姜长青刚结束一天门诊,嗓音微哑,眉宇间透着一丝疲惫。两周时间里,他已经完成了香港、南宁、保定等地出差会诊。

  1月17日,国家卫健委召开2024年全国心理健康和精神卫生工作座谈会,部署新一轮的工作重点,推动我国心理健康和精神卫生事业更上新台阶。在此背景下,记者走进姜长青的心理治疗世界。用他的话来说,“每次心理治疗都是一种角色体验。我与他人的困境共情,用生命影响生命,陪他们一起在黑暗中找寻‘生门’。”

  1982年,姜长青毕业于北京大学心理学系,同年进入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安定医院工作。主要从事心理测验、心理咨询与治疗及心理危机干预的临床、科研和教学工作,尤其在心理测验方面造诣较深。1989年,在《中华神经精神科杂志》上发表的“精神分裂症患者概念形成与运用的实验研究”一文获WHO中国精神卫生界青年优秀论文三等奖。

  一连串成绩背后,却是无心插柳的“安排”。在姜长青的记忆里,走上临床心理医生之路是被命运裹挟前行。“北京大学是我的高考第一志愿,报考心理学主要是班主任老师的建议。”

  1978年的夏天,考试结束开始报志愿。在选专业前夕,心理学刚恢复招生。“那个时候,我对心理学没有概念。甚至在读大一时,我和班上同学,对心理学还缺乏具象理解。直到大一下半学期,经过一年基础课的学习,我才通过普通心理学建立了初级认知。”姜长青说。

  校园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四年学制转瞬即逝,临近毕业时姜长青再次面对选择。彼时,留在北京是北大毕业生们的就业首选。

  “对那时候心理专业的毕业生而言,工作岗位主要有两个大方向,一个是心理学应用领域,一个是心理学研究方向。前者以医院为主,后者对应大学和研究所。当时的大学生比较少,毕业是包分配工作的。因为我性格比较内向,不太习惯讲课;所以没有报学校,只报了研究所和医院两个单位。”姜长青说。

  在中国,临床心理学的发展是从0开始悄然起步的,并逐渐从不被知晓走向家喻户晓。

  事实上,临床心理学是应用心理分支下的二级学科。临床心理学注重对人类个体的能力和特点的测量,评估并根据所收集到的资料对个体进行分析,帮助存在心理困扰的人们,例如心理治疗和心理咨询工作就是临床心理学的重要内容。

  80年代初,国内的临床心理学研究尚未起步,校园里并未开展心理治疗相关课程。姜长青告诉记者,“刚开始进入医院工作,主要职责还是心理测量居多,后来才逐渐接触到心理治疗。”

  “临床上有一个恐惧症患者,他是退休后偶然开始接触心理干预。但我在诊疗过程中发现,其实这个心理障碍已经伴随了大半辈子。而临床上这样的患者不在少数,很多人对临床心理治疗的认知仅限于‘听说过’。”姜长青回忆道。

  随着时间推移,工作渐渐深入,姜长青慢慢对心理咨询萌发热爱。“我们上大学期间,没有做过心理治疗。工作以后出门诊,帮助患者解决问题,我从中感受快乐和成就感,逐渐真正对心理治疗产生兴趣。”

  鉴于心理咨询案例的隐私属性,姜长青没有讲述更多治疗细节。他以概括的语言描绘道,“每次进行心理治疗,我就像是一个演员。首先要体验和共情患者的真实角色人生,我将自己陷入同个困境,陪他们一起在黑暗中探索生门,带领他们冲出孤岛,完成一次心灵救赎。”

  伴随我国经济高速发展,人们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各种压力越来越大。各种不同的心理压力滋生蔓延,小到不安情绪,大到心理障碍,都随之而来。

  2020年暑假期间,家庭剧《小欢喜》爆火。剧中角色高三学生乔英子因抑郁跳海,曾在网上引发热议。乔英子小时候父母离异,她妈妈宋倩怀疑丈夫出轨,乔英子爸爸矢口否认。但宋倩可能抓住了“铁证”,强势坚持离婚,独自抚养女儿。而遭遇打击的宋倩,对婚姻极度失望,不想再婚,女儿成了她后半生的全部寄托。因此处处对女儿高标准、严要求,希望女儿以后凤凰腾达,让她扬眉吐气。

  在现实生活中,乔英子是很多孩子的缩影。姜长青表示,“父母对孩子的疼爱之心,充满期望之心,大家都可以理解,但宋倩的控制欲太强了,对乔英子全方面管束,压得孩子喘不过气来,又无法跟母亲及时沟通,最终引发情绪抑郁,事情愈演愈烈。这样的案例在门诊中屡见不鲜,教育需要有的放矢。比如对于自信的孩子适当批评,对于自卑的孩子适当鼓励。”

  “最近几年,社会压力大,生活节奏快,心理障碍患者骤增。临床心理咨询的工作越发忙碌,安定医院不断增开分院门诊。我们科现有出诊医生58人,即便这样患者约号的周期也在3个月到半年。”姜长青告诉记者。

  据2022年全国心理卫生学术大会流调数据,中国患有不同程度精神或心理障碍需要专业人员干预的人数估计达到1.9亿人。其中心理治疗师只有约6000人,提供专业心理咨询服务的心理咨询师不到3万人。

  而人才缺口背后是心理医生自身素质。“临床心理医生对从业者自身素质要求较高,因此转行者司空见惯。这是一个长期与负面情绪打交道的职业,从业者需要有良好的共情能力,但又不能被情绪左右失去判断。与此同时,乐观的心态,坚强的信念,善解人意的亲和力缺一不可。”姜长青表示。

  与此同时,临床心理医生面临的医疗服务定价困境也是造成人才缺口的原因之一。姜长青告诉记者,“不同于内外科医生,临床心理医生收入来源单纯依靠心理咨询服务,不涉及药物手术及物理治疗。以我们医院为例,单纯出心理门诊的医生少之又少,这与客观生活压力密不可分。”

  记者了解到,作为精神专科的三甲医院,北京安定医院在2021年底,积极捕捉患者就诊需求,将心理门诊的诊室数量增加几倍,划定单独的问诊区域,与重度精神疾病科室分开。除常见的药物治疗,以面谈为主的心理治疗是科室最主要的治疗手段,按北京市统一收费标准个人单次心理治疗147元,单次治疗时长50分钟左右,纳入医保报销。再加上免收医事服务费,日均按8人计算。这意味着,心理医生单日出诊的工作时长与劳动所得较难平衡。

  据悉,心理治疗与常见的心理咨询不同。根据相关法律规定,需要诊断的心理治疗目前只能在医疗机构进行,即有从业资质的专业人员来为患者诊断,并选择相应的心理治疗方法,进行规范的系统心理治疗。

  而普通社会机构只能提供心理咨询服务。目前各线上平台或者诊所提供的就是这类咨询服务,由精神科医师或具备二级以上心理咨询师资格者,对来访者的心理困惑提供建设性的指导和建议。

  而事实上,普通社会机构的收费比公立医院高出十倍之多。公开数据显示,新入行或者中等水平咨询师单次咨询价格50分钟普遍在300元—600元左右,资深咨询师单次价格区间在50分钟700元—1500元,更有甚者收到单次治疗一万多元。与之相比,大部分地区的公立医院,心理治疗的收费水平都处于相近水平。

  山东理工大学教育与心理研究所张爱莲等人2017年发表的《国内心理咨询与治疗收费的现况调查》显示,对公立医院与私立机构的面谈心理咨询与治疗收费标准进行分段统计,82.4%公立医院的面谈咨询最低收费低于每小时100元,58.8%的公立医院最高收费在每小时100元—200元之间。

  为体现心理医生的服务价值,北京市三家精神专科医院曾共同向相关部门建议,按照医生职称调整心理治疗定价,但建议最终没有被完全采纳。“上级部门的考量包括同样是化验或功能检查,主任医师和副主任医师提供相同的服务收费相同,那心理治疗也应如此。但心理治疗不是一个客观技术,更像是经验医学。治疗方案需要因材施教、因地制宜,考验医生的临床经验。”姜长青坦言。

  记者了解到,近两年,南方一些城市曾尝试改革。以深圳市为例,最初定价划分档次,如深圳康宁医院,将每小时的价格调整为初级心理咨询90元,中级为110元,高级为130元,副主任级别心理治疗则是30分钟140元,主任级别的为30分钟160元。价格上调后,“心理治疗”价格调整为单次200元,“心理治疗(家庭治疗)”价格调整为单次380元。

  对此,姜长青认为,“不同地区都有一些尝试,虽然公立医院的定价要体现公益性,但也不要和市场定价相差太大,否则体制内很难留住人才。而公立医院不挣钱还要开设心理门诊,主要是因为主管部门的政策要求。”

  据悉,为贯彻落实党的十九大提出的“加强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的要求,2018年国家卫健委、中央政法委等10部委联合推动全国社会心理服务体系建设试点。要求2020年20%以上的综合医院开设精神或心理科门诊,到2021年要求翻倍达到40%的医院开设。《健康中国行动(2019—2030年)》也将“促进心理健康”作为15项专项行动之一,提出“2022年和2030年,居民心理健康素养水平提升到20%和30%;焦虑障碍、抑郁症、失眠障碍患病率上升趋势减缓”等目标。

  “综合上述因素的影响,一些医院开设心理门诊,仍然以药物治疗为主,并没有真正以心理治疗为主导。同时因为患者需求大,服务医生有限,挂号难度居高不下。”姜长青说,“很多心理障碍,尤其在患者有自觉症状,有自主就医意识,有自主执行意愿,心理治疗都可以取得较好的预后。往往等到患者丧失就医主动性,依靠家人发现症状异常就诊,即便药物治疗都不能逆转。”

  心理咨询和心理治疗是社会心理服务的具体方式之一,推动中国文化下包括心理咨询和心理治疗在内的专业社会心理服务的有效开展需要全社会多部门协同。姜长青认为,“将心理治疗纳入医保报销就是一个开端,既减轻患者负担,同时成为一个推动科室发展的动力。北京市较早尝试心理治疗纳入医保。北京海淀区早在2016年就启动了心理卫生服务活动,首批34家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成立心理咨询室,相关服务纳入医保。”

  30年心理治疗工作中,姜长青每当走进门诊入口,看到常常被人忽略的温馨提示。“为保护您和他人隐私,请保持诊室内‘一医一患’。”他总是有所感悟,与自我和解才是心理治疗的密钥。

  “每个生命的成长经历中,或多或少或深或浅地有过各式创伤和劫难。心理治疗是一次生命看见生命的旅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力量,通过心理治疗,看见自己,接纳自己,找到自己,丰厚自己,走出困境。当生命被照亮,疗愈自然发生。”姜长青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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